献给许许多多的浆糊。
“我想过去的日子再回来,可是它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。对那些日子的回忆和在我耳边坍塌的世界把我弄得焦虑不安。”
在浆糊中漫游
小城的今年的夏日并不如去年炎热。
虽然如此,但是想喝奶茶的心情与温度、湿度、光照强度并没有什么联系。喝奶茶是一种有感而发的行为,它不需要什么先决条件和控制变量,至少在那个时刻,我还没有开始考虑控制每天的卡路里摄入。
如此,我便穿好衣服,穿上鞋,骑着车出发了。短袖短裤,但是身上披了一件不算轻薄的外套,只是为了贪图外套上额外的口袋。让我把半斤重的手机装在裤兜里,实在难以从命,所以即便到了炎热的夏天,我怎么着也得穿一件外套出门。听起来这个行为有些怪异,事实上在夏天我这种穿法也不止一次被别人吐槽过。
我要前往的奶茶店叫做“仙草”。本地驰名商标,在县城内经营数载,分店好几家。看到这个名字,总让我联想起一种叫做“烧仙草”的饮品……还是说它是美食比较好呢?但实际上,仙草的菜单中是找不到烧仙草的。难不成这家店也有什么老顾客隐藏菜单之类的?我的思维就这样在一团浆糊中漫游,唯有潜意识在控制我的手脚,将我带到仙草店里。
潜意识就足够了。从小区出门左拐,经过三个路口,便能寻到仙草的身影。这些年来,我已光临过这家店无数次。来过这么多次的理由是什么?我一时说不出来,若要从品种、口味、价钱、环境、服务等多个角度来评价的话,我觉得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。我家离这家店不远,这点路程的时间根本不够我细细讲完所有理由。我倒是可以用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解释。比如,就像“山就在那里”1一样,这家奶茶店就开在这儿了,我当然要去;再者,我又想到那句“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”2。我相信只要我愿意,我还能继续东拉西扯,说出一堆关联性不大,但又能描述我想法的话。
但是要我说,这时候思维该从浆糊里游出来了。没别的理由,只是目的地就要到了。
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安心,一家家店面俨然就开在那里。我停好了车,却没走向仙草店里。得了吧,这家店还没等到这个夏天来临,就已经倒闭了。我即将踏入的店是开在它隔壁的蜜雪冰城。
我随便点了杯饮品。等待的时候,我又开始在一团浆糊中漫游——我最爱去的书店 她也没撑过这个……3
再说回来,仙草的对面是我的初中,但现在已经“面目全非”了。
我刚毕业没多久,校园就全都推倒重建了。从上个世纪走过来的那些旧楼房全都消失不见,新的、富丽堂皇的教学楼拔地而起。新校园建成后我有幸进去过一回,像个观光客一样,仔细地端详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,满眼尽是陌生。明明当时我已经有智能手机,但是却未留下很多照片。
过去了那么多年,对于初中的记忆如今又能剩下多少呢?我很想装模作样地说“回首往事,尽是可耻之事”4,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虽然有些事情总让我郁郁寡欢,但是总的来讲还是快乐的。毕竟我可以拍着胸脯说,“那可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啊!”。不好,我现在已经变成装腔的大人,开始质疑和否定小孩子的烦恼了吗?可不行可不行。回想起来,是有几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。
当时进去参观,我是从我理解中的正门进的,但其实原来的学校正门现在改成了后门。加之学校将学生分流,只有少数学生被安排从曾经的正门走。所以,已经鲜有学生从曾经的正门通过了。
仙草这家店,就开在学校曾经的正门对面。
初中现在的正门,位于原来的后门。后门所在的那条东西街道,现在也变化很大。
与仙草这家奶茶店的命运相反,后门的那条街,近些年来可是变得越来越繁华了。我记得原先的时候,后门外只有一家小卖部,而现在光是文具店都有好几家,眼镜店、教辅机构、餐厅……一个新的商业环境竟就这样发展了起来。这些店在这条路上绵延,也有了百米之长。
但是这条街并不算宽敞。每到放学时,那条街总被挤得水泄不通。既然如此,学校为何还安排大部分学生从这边放学离校?我无从得知,或许是什么与风水有关的说法。
这条街的两侧种满了梧桐树,枝繁叶茂,到了夏日,树叶隐天蔽日,自非亭午夜分,不见曦月。
这条街我走了无数次,不光是因为我喜欢这条街道的景色,而是因为,我的小学,就在这条街的西边。
小学,哦,那可真是遥远的时光。从小学毕业到现在,竟也有了十年之久。
比起我的初中,这所小学就没有什么大变化了。学校门口是家针织店,从小时候就一直开在这里了。这家店隔壁是家蛋糕店,这蛋糕店倒也是从我小学时候就有,但是我记得在这家蛋糕店之前,是一家叫做“深水埗”的奶茶店。对于小学生,这可是个高档消费场所。记忆中的他家丝袜奶茶的味道,很是喜欢。喜欢的是红茶的香味,喜欢的也是那种难得几回品尝的“富豪般”的消费快感。
再隔一个巷子口,是一家小卖部。说来有趣,小卖部的老板是学校里的一个老师。有次升旗仪式,这位老师在升旗台上说“不要去学校周边小卖部买辣条等垃圾食品”,惹得台下学生窃笑。
这些店倒是真的几乎都没变。
我曾在学校旁边的一家琴行学过乐器,还考过等级证书。现在乐器的演奏方法是忘光了,而至于那琴行是否还在,我也不知道。只记得他当时就开在一个隐蔽的阁楼里,这些年过来,我也没去回访过。对我来说,那里往往与痛苦联系在一起。
从琴行放学的时候,是如释重负和快乐的,想着要赶紧回去。回去的地方距离这琴行不远,就在这同一条街上,琴行在这条街西边,而我家在东边,距离不到一公里。
从琴行下课后,我并不是立刻回家,而是回到店里,和琴行在同一条街上。
那时我家经营着一家小店,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
门面就在街边,人流不少,但是没多少生意。周围的店都是些彼此不相关的。当时我家那一排有六家店,除去我家的,剩下几家分别是早餐████衣店████贷和一家服████。
这几家店的老板当时都算是朋友,但现在有些已经不再联系了。听说搞████老板后来犯罪入狱了,████的老板欠钱成了老赖。
当时店旁边还有一家小饭店,开在一个平房里。因为旁边有座桥叫花园桥,所以这家饭店就叫花园桥饭店。小学时候,有次我过生日是在这家店吃的饭。我把这次经历写到了日记作业中,交了上去。没过两天,我这篇日记竟被老师在全班面前读了出来。不是为了夸奖我写得好,也不是说我写得差。老师说,都这么大了还过生日,还去“花园大酒店”,真幼稚!
小孩子过个生日是挺正常的吧!莫不是老师年龄大了理解不了?而且,我去的“花园桥饭店”,不是“花园大酒店”啊!没错,这县城里有家挺气派的饭店,叫做花园大酒店。可能老师是认为我过个生日还大张旗鼓,铺张浪费,于是批评我一番。
花园大酒店现在已经不在了,而花园桥饭店的老板听说是搬到别处开了家上点档次的饭店。我家的店后来也搬到别的地方去了。
我家的店搬到了一个█████
隔壁卖███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,喜欢玩英雄联盟,当时我经常跑过去看他打游戏。███那家有个孩子跟我差不多同龄,我两倒是很能玩得到一块。但是我觉得他太过顽皮,有时也反感他。███的老板也是个小伙子,他也经常打游戏,但是他总是玩魔兽,我并不是很感冒,所以不经常去看他玩游戏。
这些陪我玩乐的“伴儿”好像很快就远去了。不同于学校中的朋友,多多少少还能有联系。即便不是熟人,若是我想的话,应当还是能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,再找到他们。毕竟,一个班级里有那么多同学,大家的关系串并联在一起。我即是电流,总会有办法找到某个用电器。而对于████的这些玩伴,我貌似更理所当然的接受他们是人生中的过客,这可真是种“萍水相逢”的感觉。随着年龄增长,更多时间忙于学业,便不怎么一起玩了。卖████和███的,没过两年就不继续做了。在后来,我连店里都不经常去了。我本就没什么理由去。离学校远,离家远,也没学习环境。
我就只是偶尔去一次,偶尔能发现那边谁家搬走了,谁家不做了,而谁又加入了这个█████。
有的人来了,有的人走了。
我的脑子终于从浆糊中爬了出来。看了看时间,得回家了,还有事情要做。
假期中本应没有太多事情,但是每年的夏天都忙得不太一样。好像它们都约定好了,非要给在夏日假期中的我找点烦闷的事情。比如前年暑假我刚从学校回家就听说了███████;去年的夏天则是在备考,还有别的学业上的烦心事让我久久不安;今年暑假,则是在收拾我家门店的“后事”。我家的小店,扛过了全民静默,扛过了动态清零,最终选择加入灵活就业了。
灵活就业的内容之一,就是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█,我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。
回家吧。
回家的路上经过了我的高中。这是在我的时间线上,距离我特别近的事物,它没有什么变化。
但是想到这么多被丢掉的——尽管大多不是出于我本意,这么多被丢掉的旧时光,在看到这所高中时,我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我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特长。本来该默默无闻度过灰色的高中生活,但是多亏了偏科,在大学之前的学生生涯里,让我的生活多了一丝慰藉。
以现在身边同龄人的标准来看,我的英语算不上好,但在曾经仅仅为了分数而努力的日子里,英语的确让我受益颇多。除了在总分上英语能替我薄弱的其他学科找补找补,还会有人来问我或讨论一些英语题目。能帮助到同学,总归是让我心情愉快的。
高考后,我将备考的英语笔记借给了我高中时的好朋友,他准备要复读。当我第二年高考结束后,问他要回笔记时,他说笔记被他弄丢了。
虽然当时的认真与努力,经过高考,已经结成了不怎么甜的果。但如果仅是这枚果实,就能当做所有时间的凝结的话,难道不够荒谬吗?
好几年过去了,我还是会惦记着这件事。或许是小人长戚戚吧。我走的时候,我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,会需要证明。5 有一天会再没有人能够相信过去。我也会对以往的一切产生怀疑。那是我曾有过的生活吗。
好吧,无论我愿不愿意,曾经的生活,我的童年,这个城市中我熟悉的种种事物,的确渐渐离我而去了。而在过去的三年里,有更多的事物,并非渐渐,而是如狂风骤雨般,被席卷而去。我想起了《飘》中的那个名为塔拉的种植园。塔拉现在依然无恙吗?还是也已随着那横扫过佐治亚州的一阵狂风飘去了呢?
没有,塔拉并没有随狂风飘去。那是一种文明的消散。
而我,作为我所经历的时光结成的果,活在这里。但是有些值得回味的东西,已经化作了形而上,Gone with the Wind6。
我就能够说出「After all, tomorrow is another day」7吗?
手中的冷饮冒了好多汗,让我整个手掌都沾满了水。
啊,果然之前都是我的错觉。小城今年的夏日一如往年,热得让人发疯。
以下的部分内容已被其他文章挪用。
后记:从过去期待当下
不可置否的是,我的生活的确与我曾经的期望不太一样了。
这里的期望,不是指什么理想抱负,不是指我要如何改变我的生活。我曾所期待的,是始终能够维系自我的生活。事与愿违,我并没有满足我曾经的期待。
虽然有些迷惘,但现在的我已经能够付之一笑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要发问:难道每一次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都会让我迷失一次?即便表面上的生活节奏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?我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写的文章《孤独、安静、思考》。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少了,但是这次好像很难再找回来了。
我焦虑的,畏惧的,痛恨的东西,各种各样,它们总能影响我,消极意义上的。
正是这些东西,让我扭曲、变形。身边的种种,总在无形中告诉我:“你总该向过去的你自己,至少是一部分的你自己告别了吧。”是外面的压力,也是我自己的向往,我听从了随波逐流之神的建议。但是没办法,虽然有人质疑我说,“我不明白你对你当下的生活有什么不满的”,但是我是恋旧的。
曾经读不懂的、懵懂的话,现在读起来越发能感受到其中的含义。
动画是第一个被我抛弃的东西。我想我个人介绍中的“一般动画观众”这个描述应该要拿掉了,因为我现在实在是很少看动画了。这个改变不是故意的,就是不知不觉的,自然的,一个我坚持了很久的爱好消失了。“爱好”这个词应当用“坚持”来描述吗?提到坚持,总会联想到坚韧不拔的意志,但是爱好不是这样的吧。我在某个时间节点,因为某些原因,喜欢上了动画;然后因为喜欢,我看了很多年;接着,我明明没有讨厌动画,但是现在就是不看了。
博客是第二个被我抛弃的东西。表达欲应该还是只增不减的,但是对于表达的行为,则是愈发克制。曾有过太多次,我想要分享快乐、抱怨烦恼等等,写了一段段文字,然后保存草稿,最后删掉。对于较长的博文,我总归是不想在室友面前写出来。如果我想,属于自己的时间总归是能挤出来的,但在狭小公开的宿舍里,自己的空间实在难能可贵。
在当下期待未来的时候,总是会活成奇怪的样子。对现状的不满和对未来的期待都是毒药,自负和自卑都是螺旋,一但踏入都难免沉迷其中。
不如将脚下的数轴移动,持着透镜,从过去期待并观察着当时的未来吧。
一年后记
写在2024年,能看见彗星C/2023 A3的日子里。
我是杂话铺子的店长桜庭夜。
下雨时空气中有卷起的尘土的味道,湖边有潮水翻上来的淡淡腥味。今年的杂话铺子中充满了一股陈旧的味道,这股味道是由去年吹来的风带来的。虽然本文不能称作这阵风的最初的起始,但是将这阵风化作文字的起始便是这篇文章。故事也好,想法也好,已经写了足够多文字了。
完成本文之时,思虑诸多,郁郁寡欢,矫揉做作,致使这篇文章没即时发布。然而结局是这篇文章被撕成碎片,撒向了杂话铺子的各个地方。
所以不出读者们所料,撰写本文的目的最初是为了发泄消极的情绪。而那时的消极情绪,在一年的时间里逸散到杂话铺子中的各个角落后,时至今日,这篇文章的作用或许只剩下记录回忆之用途了。以防忘记城市本来的模样,故在本文中粗略地记录一下难以再寻见的光景。
为了将杂话铺子打扫一新,故将这篇“罪魁祸首”的戴罪之文,从仓库拉出来,供看官们鞭笞嘲笑。
和我约定好了哦,那位藏在屏幕背后的杂话铺子的主理人,不要总是写这种东西啦。
对了,你知道吗?
- 本文第一次出现在杂话铺子是在Photographs in 2023这篇文章的倒数第二章照片。
- 本文完成日期早于回顾大学生活:Refactoring。所以回顾大学生活:Refactoring文中提到的“甚至这篇文章里的有些内容,取自我其他更早的写完却没发出来的文章”,就是这篇文章的结尾部分。
- 本文结尾透露了杂话铺子在2023年只更新了四篇文章的部分原由(逃)。
动画我还是在看,可是现在的动画真越来越差,只有个别质量能说得过去的。又或者是我的要求变高了吧。
随着年龄增长,审美情趣也会提高(或是说改变?),所以自然会变得挑剔啦。不过于我来讲,这与当下心境的关系更大。
我发现【Photographs in 2023】这篇中的哈利波特园区的城堡和教室的照片总有种移轴镜头的味道,可能是光圈开太大了?喜欢你拍的那张“海”。
博主生活的城市感觉距离感很近,走一走就能到初中高中。小学和初中不说了,都是家人接送,我的印象中,高中的时候每天早晨自己骑小电驴得40分钟左右才能到,冬天尤其折磨。
哪有什么光圈开大开小,都是手机拍的,只不过被我加了厚厚的后期罢了……我还挺喜欢这种效果,看起来总是会觉得十分梦幻。还有,那张“海”其实是从我录的一段视频里截出来的hh。
我生活的城市毕竟是小县城,当然小啦。上学通勤距离最远的时候,骑电动车也就20分钟。半小时,应该是县城里通勤的最大时间了。我高中时学校要求早上六点十五到校,若是换做我通勤需要40分钟的话……那岂不是五点半之前就要起床?能活到现在真的太好了🥹
(看后台发现你的评论未自动过审,发现你的评论邮箱换了,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。但是Gravatar头像未设置,所以猜测是邮箱填错了,这次姑且是先修改回之前的评论邮箱啦,希望不要给你造成麻烦)
应该是填错了hhh。
滤镜的话,我记得是有个类似移轴的,好久以前玩过,确实不错,很有氛围感。
今年过年去和歌山的白滨,临着太平洋,我也要多拍些海。杭州姑且也算是临海吧,但是去海边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嗐,多吹吹远处喧嚣的风吧,或者隔壁超时薯条说不定半价?
嗐,都是过去的事啦。发出来就当水一篇文章了(